大众财报里的北美新轮廓：中美电动车较量已开启？

经济观察网 记者 刘晓林 三月中旬，德国大众汽车集团及旗下各大品牌的2022年财报相继发布，虽然连续第三年被丰田超越，继续屈居全球销量亚军，但比丰田更为激烈的历史性转型，让这家德国巨头的财报更受关注。
受供应链短缺影响，大众集团2022年连续第三年销量下滑，全年交付新车830万辆，同比下降7%。但大众集团用“稳健财务表现”来总结2022年的经营状况，并对三方面进行了强调：第一，在“良好的定价纪律、成本控制及强大的产品组合”下，尤其是受豪华品牌业绩的提振（兰博基尼、宾利和杜卡迪品牌订单量继续保持高位，保时捷品牌营业利润率高达18.6%），大众汽车集团2022年未计入特殊项目的营业利润率增长至8.1%（2021财年为8%，2020财年为4.8%）；
第二、2022年大众汽车集团纯电动车型交付量增长26%，在欧洲持续领跑纯电动车市场，在华纯电动车型交付量劲增68%；第三、2022年的北美市场实现数个关键里程碑，包括首批ID.4电动车在查塔努加工厂下线，此外，重新发布了其收购的美国皮卡品牌Scout。
以上三点中，销量下滑但赚钱能力增加，以及电动车占比不断增高这两点并非新特征，是德系跨国车企近两年来的共同趋势。相比之下，对北美市场的空前重视，成为大众全球布局和电动化战略的新态势。而在这家全球汽车巨头的财报中，全球汽车市场的格局和中美汽车市场当下的微妙关系也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随着市场向纯电动汽车的转型，大众在北美处于增长的有利地位。”大众汽车集团首席执行官奥博穆表示，大众在北美的投资已经增长了超过一倍。在同时公布的未来五年1800亿欧元的投资计划中，对北美和南美的电动化投资也是主要内容之一，包括在加拿大和在南加州建立两座电池工厂。
美国市场成为大众集团财报发布会上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内容，这成为美国《通胀削减法案》（IRA）在汽车领域立竿见影的又一有力佐证。该法案在2022年8月推出、2023年1月1日开始实施，旗帜鲜明地针对中国目前拥有的电动车优势地位，目标是在该领域与中国展开竞争。
中国是全球第一大汽车市场，美国是全球第二大汽车市场，虽然美国在电动车布局上明显晚了一步，但目前看来，包括大众在内的诸多车企巨头已经难抵上述法案的“虹吸效应”，不得不向北美注入或转移大量投资，接下来，中美两大市场在电动车上的较量将不可避免地在多个环节展开。
重资布局美国市场
来自大众集团的财报显示，2022年，大众汽车集团在北美市场的业务持续扩张，其中，首批ID.4电动车在查塔努加工厂下线，此外，越野车品牌Scout宣布将在2026年交付其首批纯电动车型。
整体而言，2022年大众旗下纯电动车型在美国的交付量增长18.8%，达4.42万辆，位列当地纯电动汽车市场的第四位。目前，集团在包括燃油汽车在内的整体市场中占据4%的份额，计划到2030年提升至10%。大众集团将通过在北美市场扩大产品组合来驱动这一目标的实现，其中也包括全新电动车ID.7和ID.Buzz在2024年的首次亮相。
“我们希望能够在美洲电动车市场上扮演一个非常主动的角色”，奥博穆称，2022年大众在北美市场十分顺利，其在电动车方面的投资已经增长了一倍以上。此外，大众在美国的充电桩子公司“Electrify America”目前已经是美国最大的充电站提供商。
大众集团旗下大众汽车品牌的财报发布会上，北美成为唯一被重点提及的市场：“北美和南美市场对2022年大众品牌盈利贡献巨大，市场份额也稳步提升。”
“我们需要一个非常强劲的投资”。奥博穆表示，大众集团计划在2023年至2027年向拥有最丰厚利润潜力的业务方向投资1800亿欧元，包括推进集团的电池战略，扩大北美地区业务，强化在中国的数字化实力和产品竞争力，以及继续发展集团领先的产品组合。
规划投资中，150亿欧元将被用于实施集团的电池战略。动力电池是电动车的核心硬件，为此，大众2022年6月成立了电池公司PowerCo，负责在全球的电池生产和相关产业链布局，而北美就是重点投资区域之一。
奥博穆透露，大众集团及其电池公司PowerCo已选择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圣托马斯建立一座电池工厂，这将是大众汽车的第一个海外电池工厂，该投资已获得加拿大政府层面的支持。计划于2027年开始生产。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2022财报中提到最多的整车子公司，Scout俨然已经成了大众的“秘密武器”。Scout品牌是上世纪60年代活跃在美国的越野车品牌，于1985年停产。2020年，大众集团收购了Scout，并在2022年宣布该品牌复出，定位纯电越野车，目前正在为其全新设计和开发一个全电动平台。在大众集团体系中，Scout将成为和奥迪一样的大众旗下独立品牌单位。
大众最新披露的计划是：将斥资20亿美元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为Scout建立新工厂，年产能超过20万辆，预计能够创造4000个工作工位。将于2026年底开始投产一款纯电动的SUV和皮卡，皮卡是美国市场最受欢迎的车型，此前并未出现在大众主要产品谱系中。此前还曾有传闻称大众在与富士康展开有关Scout的代工谈判，而大众自己建厂一度被外界认为是可能性最小的选择。
大众此举标志着首次为美国本土创建一个电动新品牌，而Scout品牌也将使大众最大程度地享受《通胀削减法案》的利好。
IRA法案的“虹吸效应”
“目前（美国）在补贴方面对公司是有吸引力的。这是一个聪明的补贴模式，在公司和政府金库之间建立了风险分担机制。”奥博穆在财报发布会后接受全球记者采访时说，大众未来5年的投资计划在公开地向美国市场示好，这也是目前众多车企正在彰显的姿态。
2022年8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2022年通胀削减法案》(IRA)，宣布将在气候和清洁能源领域投资约3700亿美元，并向购买电动汽车的美国消费者提供7500美元的税收抵免。对于意向车价在5万以下的大部分民众而言，这一补贴相当有吸引力。
但获得上述补贴的前提是：第一，至少40%的电池原材料是在美国或与美国有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开采、加工或回收，2026年这一比例将提高到80%。第二，至少50%的电池组件是在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制造或组装的，至2029年提高到100%。有观点认为，这意味着，以后汽车企业要在美国卖电动车，必须在美国投资完整的电动车产业链。
中国在动力电池领域的优势已让美国难掩危机感。宁德时代目前已拥有全球电池市场份额的37%，中国电池生产商已成为全球动力电池市场的主导力量，并成为中国在电动车产业快速发展的重要基础，也让美国感受到巨大的“已落后于中国”的威胁，因此，该法案被认为意在减少美国对中国电池的依赖。也有分析认为，此举是美国在学习中国，用强有力的补贴和产业链本土化门槛，来快速发展本土电动车产业。
不过，这一市场“敲门砖”的单边保护主义色彩早已远超中国的新能源补贴政策。最新消息显示，虽然该法案细则在2023年3月底才出台，但这一“美国优先”的法案已经让欧洲和日韩产生了本土经济空心化的担忧，并表示将针对该法案采取行动。
从IRA法案签署至今，大众、奔驰、现代起亚、本田、丰田等欧洲和日韩汽车制造商以及电池企业都纷纷推出在北美及南美的投资计划，福特、特斯拉等美国本土车企也被透露已暂停在美国以外地区的投资计划。
在丰田转型迟缓的衬托下，大众作为最积极转型的汽车巨轮，其在北美的积极投资也成了最具代表性的风向标。据报道，大众集团在此前提到其欧洲电池工厂的进展时，表示需要观察IRA是否会刺激欧洲提供更好的激励措施。
从企业角度而言，大众急需提升在美国这一全球第二大汽车市场的份额。2022年美国市场的汽车集团销量排名中，大众集团排名第十，位居特斯拉之后，销量下滑20.9%；美国的汽车品牌销量排名中，大众品牌也仅排名第八。有统计显示，IRA方案在已快速显现效果，今年1月，美国销量排名前八位的电动汽车都是在北美制造的，排名第四的大众ID.4车型同比增长超过250%。
不过，从自身能源欠缺以及欧洲电动车产业发展的现状出发，欧洲被认为大概率不会跟随美国的路线。
美国追赶中国需多久？
中国之于大众集团的重要性也在持续加强，春节假期刚过，奥博穆在农历大年初八就来到中国，“我们必须加快在中国的步伐，巩固我们的地位。”奥博穆说。
对于大众全球最大单一市场——中国市场，大众集团在此次财报中也继续进行单独表述，重点集中在电动车销售成果，以及加强中国本土化研发和生产的举措上。投资层面，大众旗下软件公司CARIAD与中国智能驾驶计算方案提供商地平线的合资合作，以及大众安徽整车合资公司全面量产是两大重点。
在中国，大众汽车集团已深度投资整个电动汽车产业链，包括入资电池企业国轩高科，建立控股的新能源合资车企大众安徽，以及建立软件子公司进行本土化研发。这也是大部分跨国车企在中国的投资路径。其中，完全松绑的合资股比限制已经转化为跨国车企的投资动力。
2022年年底，中国实行了12年的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正式终结，通过多年的政策推动和培育，中国已经拥有了全球最强的电动车产业链，新能源汽车提前实现了25%的占比目标，已正式进入市场化自由竞争阶段。
鉴于此，对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可能对中国市场带来冲击。目前汽车产业内的各路观点皆认为，两个市场的市场成熟度差距较大，无论从政策支持还是生态体系层面，都谈不上较量。
但美国将电动车作为中美经济竞争的重要赛道已路人皆知。拜登在2021年曾公开表示，电动汽车是汽车工业的未来，中国在这场竞赛中已经领先，美国必须快点行动。在推出《通胀削减法案》时，也将其上升到了“重建美国国内制造业和基础设施的经济议程”的高度。
事实上，不仅大众等欧美日韩跨国车企在加强针对北美市场的投资，中国电动车产业链也早已盯上了美国市场，只是投资环境并不乐观，虽然《通胀削减法案》并未明确限制中国资本和品牌投资，但宁德时代最终放弃了在美建厂，选择与福特进行技术和运营合作，将非核心的磷酸铁锂电池技术的技术许可授予福特汽车。
借助福特投建的新电池工厂，在由日韩电池三元锂电技术主导的北美电池市场，宁德的低成本磷酸铁锂电池技术有望给对手带来强力冲击。
最新消息显示，宁德时代与福特的合作已经获得来自美国国会的2.1亿美元拨款，同样获得拨款的还有中国电池企业国轩高科的美国子公司Gotion Inc，该公司计划在密歇根州的大急流城（Big Rapids）投资建设电池材料工厂。值得一提的是，大众汽车是国轩高科的最大股东，拥有其24.77%的股份。
目前看来，受到补贴刺激的各跨国车企在美投资力度，将决定美国追赶中国电动化的速度会有多快，以及这场已经超出单纯产业意义的竞争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